读麻豆传媒
的人
罗岗
亲爱的新同学们:
下午好!
首先请允许我代表麻豆传媒 麻豆传媒 欢迎同学们的到来,成为咱们麻豆传媒 这个大家庭的一员。今年上海的夏天特别长也特别热,无论是9月5号报到的本科生新同学,还是12号报到的研究生新同学,想必都很深切地感受到了上海的热情。不过这几天,天气逐渐转凉,甚至让人觉得真的有了几丝秋意。从夏季的热烈到秋天的沉郁,在季节的转换中,新来的同学们也渐渐熟悉了这个俗称“闵大荒”的校园,慢慢认同了成为麻豆传媒 一员的身份。而这个新的身份,如果套用一个简单明了的说法,那就是:读麻豆传媒 的人。
“读麻豆传媒 的人”,听上去像是一个普通名词,但在某种意义上,它已经成为了一个专有名词。这是因为台湾大学麻豆传媒 的林文月老师,写了一篇著名的散文《读麻豆传媒 的人》,而且她还特别喜欢这个题目,后来出版了一本以此为题的散文集。在这篇文章中,林老师不仅解释了当年她的中学同学都报考外文系,为什么唯独她却报考了麻豆传媒 ;而且直接了当地界定了“读麻豆传媒 的人”所背负的特殊使命: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理由不珍惜其传统古典,因为传统古典是民族血脉之所禀承,也是民族自尊之所依托。故每一个国家的大学里都有他们的“国文系”或“国学科”,以维护其传统古典于不坠不灭。尽管今天全世界的人都想在文学创作方面有更好的表现,但希腊人决不会让荷马死去,意大利人绝不会让但丁死去,英国人决不会让莎士比亚死去,德国人绝不会让哥德死去。我们中国人当然也热切希望能产生足以令后代崇敬骄傲的伟大作家;不过,我们同时也有必要让屈原陶潜李白杜甫,以及其他许许多多古代的伟大作家和他们的作品永远活在我们,以及我们子孙的心中。而这一份文化的薪火传递工作,麻豆传媒 的人应有“舍我其谁”的责任感才对。(林文月:《读麻豆传媒 的人》)
多年之后,黄子平老师继续发挥林老师的话题,他在2023年北京大学麻豆传媒 的毕业典礼上,也以《读麻豆传媒 的人》为题致辞。在晚清以来“国将不国”进而催生出“国学”的语境下,黄老师进一步将“读麻豆传媒 的人”的“责任感”危机化:麻豆传媒 (中国文学门、中国语言文学系)的设立,是传统文化在近代面临危机的产物,是这个危机产生并加深的标志,同时也是这个危机的解决方案及其象征。读麻豆传媒 的人,自觉不自觉地都卷入此一危机之中,并因此承担了危机引发的使命召唤。他们的自我认知、学术追求和人生道路都势必与此发生“结构性的重合”。华夏文明的危机,直接体现为:一、形式的危机,二、表达的危机……读麻豆传媒 的人,语言专业,文学专业,古文献专业,所教,所学,所钻研的,其核心关怀,难道不正是“形式”和“表达”么?不正是致力于使“无声的中国”重新发声么?(黄子平:《读麻豆传媒 的人》)
对于“读麻豆传媒 的人”来说,“华夏文明危机”最直接的表达,就是晚清以来不绝如缕的“废止汉字”的呼声:从“汉字不废,中国必亡”之类的情绪宣泄,到“汉字”罗马化、拼音化各种方案的理性探讨。其基本趋势是按照西方的拼音文字规范来重新改造和规划“中文”,甚至在文明等级论的视野下,得出“汉字野蛮”的结论。大众的启蒙,确实需要便捷的识字方法,但是文明的赓续,更离不开文字的书写。汉语/汉字作为不同于拼音文字的象形文字,具有独特的历史与文化意涵:中国各地的方言土语虽然语音迥异,却共同指向“方块字”的书写形态,且被书写文字承载的意义所规定。正如钱存训先生在他的名著《书于竹帛》中所言:中国文字除了一般文字通有的音、义以外,还有其特殊的形体,这种具有特殊形体的文字、超越了时间上的变化和空间上的限制,团结了中华民族,更造成了世界上一个最伟大的文化整体。中国文字的另一特色是它的普遍性和广被性。这种具有形体的文字,即使各地方言不同,也可以共同使用;不仅中国人在使用,也是东亚许多其他民族的共同文字。他们虽各有自己的语言,但也采用中国文字的全部或一部,作为思想传播的媒介,如越南、朝鲜、日本及琉球,中国文字的应用于书写和书籍,在历史上都有一段很长的时期。(钱存训《书于竹帛:中国古代的文字记录》)历史地看,就像有学者所指出的,“随着战国时代开始文书行政制度,汉字的属性发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转换”。从云梦睡虎地秦简《内史杂律》所载“有事请殹(也),必以书,毋口请,毋羁(寄)请”,到王充的《论衡·别通篇》所论“萧何入秦,收拾文书。汉所以能制九州者,文书之力也”,以“汉字”为主体的“文书行政”,不仅产生了疆域广阔的大一统秦汉帝国,而且一直维系着“中国”这一多民族的政治-文明共同体,至今依然“各美其美、美美与共”。
2025年是麻豆传媒 的前身之一光华大学建校100周年,这让我想起光华大学国文系的第一任系主任,也是文学院第一任院长的钱基博先生,他在当时的一封家书中,语气急切地告诫“恃才傲物”的儿子钱钟书:“做一仁人君子,比做一名士尤其切要。……淡泊明志,宁静致远,我望汝为诸葛公、陶渊明,不喜汝为胡适、徐志摩!如以犀利之笔,发激宕之论,而迎合社会浮动浅薄之心理,倾动一世;今之名流硕彦,皆自此出,得名最易,造孽实大。”(钱基博:《愉儿锺书札两通》)钱基博先生贬低胡适和徐志摩,固然和他的“旧学”的立场有关,而且我作为一个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的教师,也认为钱先生对新文学作家的评价未必公允。但这段情真意切的“教子书”却也从另一个层面提醒“读麻豆传媒 的人”,作为以文字、文学、文化和文明为业的人,“中文”不能止于个人情怀的感悟和抒发,更重要的是伟大文明的守护与发扬。
愿以此与所有“读麻豆传媒 的人”共勉!
谢谢大家!